第35章
“哦,他啊。”副导演也翻了个白眼,“他也配。” - 哭久了,有点累。 黎羚偷偷地睁开一丝眼皮,打算问人要一张纸巾。 满满一大盒纸巾立刻不偏不倚,被扔进她怀里。 准头竟然如此之好,想必金大导演没事经常玩空气投篮。 黎羚一边悻悻地想着,一边说着“谢谢导演”,仰起脸,拿纸巾盖住自己红肿的眼睛。 金静尧站起身,又关了一盏灯。浴室变得更加昏暗。 黎羚回过神来,才意识到周围竟已变得如此安静。摄影机停了,其他工作人员都走了,窗外的水车也不见了。 曲终人散,残余的水流顺着排水塞一点点地往下渗,发出淅沥沥的水声。玻璃上的水雾结成霜,仅存的、昏黄的小夜灯,如同墙壁里雾蒙蒙的月亮。 倒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环境。 唯一不太让人有安全感的,是还留在房间里的年轻男人。 他半倚在墙边,脸沉在黑暗里,身后是色彩斑驳、式样复古的花瓷砖。而他呼吸沉沉,看不清表情,不知道已经看了她多久。 “哭完了。”他说。 黎羚尽管眼眶很红,还是不甘示弱地抬起头,鼻音浓重地说道:“那个,导演,我还不是在等您喊卡。” “早就喊了。” 黎羚装傻:“这样啊,我没听见。” 金静尧用一种十分平板的语气,表示单纯的疑惑:“你的角色到底是缺了一条腿,还是没长耳朵。” 黎羚:“。” 她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。 其实也挺好的,一般人演了这样激烈的一场哭戏,一时间是很难从情绪里走出来的。 但现在,黎羚感觉自己已经一点情绪都没有了。 整个人就是非常的,平静。 谢谢你,金导演。 她十分坚强地站起身,金静尧又在后面问:“干什么。” 黎羚说:“我去看监视器。” 刚才那场戏,黎羚最后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。她哭得太专心,不能完全说是在演。 只依稀记得金静尧后来好像有帮自己擦过眼泪,动作还很温柔。 ‘温柔’。 等一下。 黎羚被自己吓到了,她怎么会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金静尧。 温柔是不可能温柔的,金大导演这辈子都不可能温柔的。 不过,她倒是很有信心,觉得自己刚才发挥得相当好。 也不知道金大导演能不能接得住她的戏,接不住就有意思了。 胜负欲又上来了,黎羚用一种非常甜蜜的语气说道:“我去看看导演刚才怎么帮我擦眼泪。” 对面的人沉默片刻,突然语气有些含糊地说:“不用看了。” 黎羚一怔:“为什么?” “删了。”金静尧冷酷地说,“我不喜欢演员乱改剧本。” 黎羚:“……” 行。实锤了,恼羞成怒。 这小子肯定是演崩了,没接住她的戏,才这么急着毁尸灭迹。 话虽然如此,她还是有些失望。黎羚“哦”了一声,走到洗手池前,将自己的脸洗干净。 雾蒙蒙的镜子里,金静尧还站在她背后,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。他背后的花色瓷砖如此老旧,仿佛一团即将剥落下来的油彩,阴湿而摇曳着。 其实黎羚还是很想知道,刚才那场戏,阿玲在哭的时候,周竟究竟用怎样的眼神望着她。 很可惜答案已经被抹去,她不会知道了。 黎羚明目张胆地在镜子里金静尧的脸上画了个叉,才慢吞吞地向对方道歉:“对不起导演,我以后注意,再也不乱改了。” 她自认为话说得很敷衍、毫不走心,并不知道在旁人眼中,此时她看起来多么值得同情。 尽管没有在哭了,眼睛和嘴唇却很红,表情也愣愣的、很空洞,仿佛已经耗尽自己,透支了所有的情绪。 为什么要在镜子上乱画。是在等人去抱她一下吗。 金静尧半倚在墙边,盯着黎羚。 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打下一道明与暗的分界线,他垂下眼睛,突然低声问:“刚才为什么哭。” 黎羚犹豫片刻,露出一个梨花带雨的笑容。 她语气楚楚可怜地说:“关于刚才为什么要哭这个问题呢,其实小编也不知道,但是事实就是这样,所以小编和导演一样,觉得很震惊……” 金静尧:“。” “你走吧。”他拉开浴室的门。 - 金静尧回到后台,立刻受到其他主创们的夹道欢迎。 他们用花样百出的语言,赞美方才那场戏,并暗中期待导演能在工作群里多发几个大红包。 “黎老师呢,怎么不一起来?”突然有人问。 另一个人十分理解地说:“肯定是累了。” “呜呜呜,我的女神。” 金静尧瞥了对方一眼:“这就女神了。” “是啊,女神哭起来怎么这么美,是仙女吗……” 另一个人则痴痴笑道:“嘿嘿嘿,导演也好会接戏,爱她,就吃掉她的眼泪,周竟你真的……” 副导演有些紧张地捂住了对方的嘴,但不堪入耳的话已经说出了。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,只有金静尧神色如常地走到监视器旁,还从桌上拿了一瓶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