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
对方却不怎么耐烦地瞥了黎羚一眼,直接将手机从她手中抢了过来。 “你再骂一句。”他语气十分平淡地说。 对面果然是没有再骂了。 秦易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鸡,从喉咙深处发出畏惧的声音:“金、金导演……” 金静尧:“滚。” 他挂断电话,直接又拿黎羚的手机,打给麦鸿诚:“不要再让秦易骚扰我的演员。” “哎?这谁的手机号啊?”麦生愣了一下,语气有点阴阳怪气地说,“唉唷,金导演,你的演员……” 金静尧没什么表情,又挂了。 黎羚站在一旁,看着对方这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,也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好偷偷观察他的表情。 年轻男人眼睫低垂,呼吸平稳,目光中却似乎有海雾掠过,晦暗不明。 看起来不是很高兴。 黎羚灵机一动,主动将蛋糕端了起来,走到他面前。 金静尧手撑着桌子:“干什么。” 黎羚故作谄媚、比较夸张地说:“导演,你对我这么好,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,只好借花献佛……” “……今天不是我的生日。” 她眨了眨眼:“那您是哪一天的生日呢?” 金静尧轻嗤一声:“你记性很好?” 黎羚无比诚恳地说:“只要你说,我一定倒背如流。” 很可惜,金大导演的脾气向来阴晴不定。他不仅没有被这番话取悦,反而盯着她,眸光渐深。 突然,他有些烦躁地抬起手,拿起一只飞镖丢了出去。 有什么东西破空而过。尖锐的空气,险些擦过她的头顶。 黎羚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攻击性,浑身一僵,只觉年轻男人的视线也过于锋利,手里的蛋糕差点掉出去。 金静尧说:“他不是第一次找你吧。” 黎羚心里慌了一下,本能地想要否认,最后还是妥协道:“也没找过几次。” “为什么不说。” 黎羚:“……” 退一万步来讲,这是她自己的事,怎么好麻烦别人。 “下次再有这种事,我来处理。”他淡淡道。 黎羚还是低着头,没说好或者不好。 帮助,依靠,这些都是生词。她心中翻涌起陌生的情绪,像苍白的蛛网,过于黏稠,粘住嘴唇和心脏。 金静尧看了她一会儿,表情还是很烦躁,最后将搭在椅背上的夹克拿起来:“算了,送你回去。” - 剧院门口,他们经过了一群烂醉如泥的剧组限定尸体。 明明过生日的是黎羚,其他人倒是借机彻夜狂欢,可见平时拍戏的压力有多么大。 金静尧毫无同情心地将尸体踢开,扫清路障,将车开到了剧院门口。 他要将黎羚抱上车,黎羚却说:“导演,我们能不能在外面再坐一会儿。” 金静尧看了她一眼:“随你。” 他将车门关上,将她推到剧院外的枯树下。 夜色深沉,枯枝的阴影恰好挡住了天空一轮弯月。深夜的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耸动的树枝,发出近似于哀哭的声音。 黎羚有点冷,正想要抱住手臂,突然觉得身上一暖。金静尧又将外套脱下来,披到了她肩上。 她不禁有些尴尬地说:“对不起导演,上次的衣服我还没洗……” 对方的动作,十分明显地停顿了一下。 他冷冷地说:“你丢了吧。” 黎羚感到自己被嫌弃了,不禁发出礼貌的讪笑。 浮动的夜色里,两人静静站着。黎羚突然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金静尧的时候,他似乎就站在这棵枯萎而高大的树下。 从这个位置望出去,隐隐能见到群山幽沉的轮廓。像无数双黑暗的、欲言又止的眼睛,凝视着他们。世界都已沉睡,唯有他们还不愿陷入死亡。 黎羚突然说:“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别人对我说生日快乐。” 她心中有些忐忑,不知道是否应该向他交付秘密。 好在身后的男人始终沉默,这给了她继续下去的勇气。 “当时,我刚刚跟何巍的公司解约,没什么钱,爸爸却查出来癌症晚期。为了帮他赚医药费,只好没日没夜在剧组拍戏。” “他总想要我去看他,可是我哪里有空。” “有一天,不知为什么,他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。我在挨导演的骂,把电话都挂了。后来接到病危通知,赶去医院的时候,人已经走了。” “那天是我的生日,所以我想,他可能想祝我生日快乐吧。” 她的声音很轻、很平静,几乎听不出什么激烈的情绪,反而更像是舞台上轻柔的念白。 他一直知道她很有台词功底。 风刮得太大,晦暗的夜色涌上来,彻底吞没了她的唇舌。秘密被吞没在群山的影子之间。 金静尧沉默片刻,才说:“对不起。” “我之前还拿违约金的事取笑过你,我不该那么说。” 他应该很少向人道歉,语气才这么生硬。 黎羚笑笑说:“这有什么,我都忘了。” “再说,他也不是一个很好的父亲。其实他从来都没有尽到过什么责任。” 他们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。 天快亮了。 山的尽头浮现出第一抹亮色。